我一直有個夢想,就是「在世界各地生活,認識不同的人,體驗他們的文化」。每天上下班打卡,被迫把四分之三的人生侷限在某棟建築物裡,光是想就覺得窒息。但是穩定的金錢對目前的我來說,還是不容易割捨的一部份,我深知「沒有收入」會帶給我莫大的恐懼和壓力,所以我遲遲不敢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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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工作給我不少的成就感,有我喜歡的同事、個人魅力十足的上司、可愛天真的下屬,它還是個有趣的行業別(遊戲業)。最棒的是,這份工作讓我每天都用到韓文,學習怎麼跟韓國人溝通和協商,這是我極度渴望學習的東西。只是,還是有那麼點空虛的感覺,因為我好想知道別處的人們怎麼生活?他們關心什麼?心裡在想什麼?我發現當我對一個地方熟悉的時候,我就會想要去探索另一個地方。這份工作已經做了快兩年半了,某種程度已經相當熟練,但當然也有更多的東西是還可以再加強的。於是我猶豫,到底要為了加強能力繼續待在這裡呢?還是勇敢的去探索新世界呢?

 

2015年,我給自己的目標是「接受自己、喜歡自己」。我很清楚,我是一定會離開台灣出去探索的。在那之前,我認為有必要先好好認識台灣,就像是人都必須徹底認識自己,了解自己要什麼一樣。所以,在某次與下屬喝咖啡聊天提到環島的想法時,我立刻就決定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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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下屬綽號「奬咩」,她小我兩歲,是個很天真、可愛又隨和的女孩。大概只有像她這樣凡事都平常心的人才能受得了我固執又偶爾發作的牛脾氣。她的夢想是去印度長途自助旅遊,她說只要她準備好了,不管現在的薪水多少她還是會出發。她對夢想的堅定信念給我很大的鼓舞。有時候人總是緊緊的抓住繩索怕會掉入萬丈深淵,但真的放手之後才發現地板離我們這麼近,怎麼可能會摔死。我們兩個都想「周遊列國」,對於探索都充滿期待,只不過她比我還有行動力和熱情,她看了好多旅遊相關的書,每天中午吃飯都一邊配著「背包客棧」,她最喜歡做的就是「排行程」,有時候明明不是自己的旅行,她也非常樂意幫忙排行程。

 

反觀我呢~我喜歡自由自在、隨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而排行程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累人且充滿壓力。這次環島我負責查台東的行程,我花了兩天查到半夜還是擠不出一份有時間順序的景點路線,才發現原來在面對眾多景點選擇的時候,我會因為不知道哪裡最值得去而陷入焦慮、猶豫不決。就像是到光華商場看到一堆筆電,或是去書店看到玲琅滿目的書時,那種慌張想逃的感覺。後來奬咩教我把有興趣的行程在google地圖中標記出來,然後看哪些地方可以順道去,並捨棄交通太遙遠的地方。我太完美主義了,我怕我排出不夠滿意的路線。但是,景點就是因為沒去過所以會給人新的刺激,為什麼要糾結於這個地方好不好玩或是喜不喜歡呢?輕鬆去看待選擇,並且用一顆包容萬物的心去體驗這一切、喜歡這一切,排行程就不會是逛網拍比價那麼累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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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google共用試算表排的台東行程)

 

旅途中,即使我們去的地方沒有網路上、想像中那麼厲害,吃的也沒有傳說中那麼美味,但我們一路都很開心且滿足,尤其看到奬咩對什麼都很興奮的天真模樣,我也不由地笑了。我其實不太常自拍,覺得大頭照沒太大的意義,照來照去都還是那幾顆頭而已。但是這次跟奬咩自拍的時候,照片裡不管拍起來是醜是美,我們兩個都發滿心歡喜的笑著。自拍不再只是自拍,而是記錄下我們的「開心」。

 

路上出現了許多意外,這些意外為環島旅行增添了驚喜。我們在台南搭公車按了下車鈴,但是司機居然沒有停車,導致我們要頂著中午的大太陽走一大段路繞回安平老街。不過就是因為這段路,讓我們意外的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創意市集,並且體驗了奬咩一直夢想要畫的印度指甲花。而要不是奬咩想畫,我大概也不會花錢嘗試在手上畫圖騰,也不會跟畫師聊到有關soho的事情了。這位印度指甲花畫師很年輕,她以前在臺北當工程師,就在去年12月的時候辭職,並開始了擺攤畫畫的生活。我問她:「妳不擔心嗎?」「沒什麼好擔心的啊~大不了就再回去當工程師。」對啊,有什麼好擔心的。去印度、去環遊世界,到底有什麼非要準備好才能出發的理由呢?我看她民俗風的穿著打扮,自由奔放的氣質,實在很難想像她會是坐在電腦前面寫程式的工程師。或許,她內心的聲音引領着她成為她本質的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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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去四草生態園區搭竹筏看水筆仔的,可是排隊人龍太長,為了後來的行程不得不捨棄。我們去了旁邊的大眾廟,祈求這趟環島之旅平安,還求了籤。我問的是未來是否能夠離職去旅行、寫作或翻譯,雖然請神明為我決定未來聽起來很荒謬,但現階段我還是需要這份形而上的力量。好在籤詩要我不再猶豫,當機立斷。一路上我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抵達台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半,下一班往市區的公車要等到11點,這個時候有位原住民計程車司機問我們要不要共乘,一起乘車的是一對原住民母女和新加坡女孩。阿姨很熱情地問我們打哪來,還推薦我們要怎麼玩台東。我坐在後座一直聞到一股酒味,司機先生聽我們想買小米酒,開玩笑對她說:「大姐妳一定很喜歡喝酒吼?推薦一下吧!」阿姨像是被抓包一樣笑得合不攏嘴,好天真又純樸可愛的人們哪!

 

台東的民宿老闆阿草跟我同鄉,是來自高雄的雄中學長。他今年才三十歲,當了五年的職業軍人,然後帶了十萬台幣(包含機票)就跑到愛爾蘭打工旅遊。他說他什麼打工都做過,農場這種不必說,還去幫忙外國人接網路線、路邊擺攤寫草書賣字、在夜店當保鏢(因為他是特種部隊出身,會擒拿術)等等。他在消費水準高的地區賺好了錢之後,就跑到消費較低的國家大玩特玩,整個歐洲都跑遍了。現在他在台東經營民宿,他說台東的郊區和市區之間的距離和感覺就像歐洲一樣,是清楚分別的。原本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我回到臺北之後才體會到臺北人口的密集和都會化的程度,就算跑到郊外去也還是一堆人,很難找到像台東這樣可以放空與大自然天人合一的機會。他知道奬咩想要去印度,問了一句:「要準備什麼?想去就去啊!」奬咩愣了一下,我也愣了。對啊,到底要準備什麼才能出發?為什麼還不能出發?阿草只花了十萬就去了,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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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氣很好,天空只有一點點雲朵。我和奬咩洗好澡爬上頂樓,躺在沙發上,腳夾著抱枕,看滿天星斗。原本頂樓有幾個房客在聊天,後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妳知道嗎?其實我們望著的是宇宙,無邊無際的宇宙。那些星星都是太陽,我們看到它在閃爍的時候,可能它早就死了。」躺在黑色浩瀚的宇宙中,我感到害怕,如果天上瀉下了傾盆大雨,我是躲也躲不掉的。人如此渺小。就是因為渺小,更應該順從自己的心,做自己。

 

我跟奬咩說了埋藏在內心的願望。身為小主管,對下屬說想要離去,想必會影響她的心情吧?奬咩雖然一開始很吃驚,但後來很支持我,跟我一起看著星空聊著旅行的夢。雖然我們兩個還是缺乏立刻遠行的勇氣,但至少可以互相扶持打氣。有這樣的夥伴,真的很幸福。我們還分享了自己的價值觀、工作的態度、對自己的看法。這段旅途中我發現奬咩跟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我們做事的方法和思考模式天差地別,而路上認識的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和夢想也都不一樣,我不需要在意自己是否跟著普遍的價值走,因為當你放大格局去探索的時候,根本不存在所謂普遍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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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奬咩、台南的指甲花畫師、台東原住民大姐和司機、民宿的阿草,我們都過著不一樣的生活,擁有不一樣的夢想和價值觀,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如果一味追求他人身上的東西,迎合所謂普世的價值,那我還有什麼特色可言呢?

 

這趟環島之旅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天四夜,但我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勇氣」。

我更有勇氣面對我內心的聲音,有勇氣放棄現有的,有勇氣追尋想要的。如果不踏出那一步,你永遠不會知道結果。

還有,我學會了「理解」。雖然同樣是在台灣這座島上,但每個地區還是有各自的文化風俗,不要用比較和獵奇的心態去看待這些差異,而是很客觀的去想為什麼他們會這樣?

最後,一趟愉快且令人回味的旅途絕不能少了「歡喜接受」。接受錯過班車、下大雨、烈陽高照、忘記帶拖鞋、被室友吵醒、被公車司機耍、旅途時間算錯......等等大大小小的意外,用平常心的態度去面對它,笑一個,就會發現身心都輕盈多了。這也是我在旅伴身上學到最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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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必吃的美食都沒有吃到,五天餐費花不到1000元,但是我們非常快樂。錢,就是要花在製造美麗經驗的事物上面,而不是物質。我想我會克服排行程的恐懼,接受所有在旅途上發生的意外,開始真正喜歡並且享受旅行的。更重要的是,我會更認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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